盛夏的修辞
□马亚伟
盛夏时节,造物主就像一位突然间灵感爆发的诗人一样,不可遏制的激情喷薄而出,抒写出一首大气磅礴、豪迈张扬的长诗。这与隆冬时节形成鲜明对比:隆冬时节,造物主创作的是精短诗篇,追求“言有尽而意无穷”的境界;而盛夏一到,他的笔法变得汪洋恣肆、绚烂多姿,彰显“语不惊人死不休”的风格。盛夏是一篇辞采华丽的赋,擅长各种修辞手法。盛夏的修辞,既生动形象,又无比精准地展现出季节的特征。
盛夏最擅长使用的修辞是夸张,仿佛被浪漫诗人李白附体,动不动就“三千丈”或者“九万里”。盛夏把炎热夸张到极致,那种热实在是挑战人的承受极限。现代人喜欢用数字表达炎热程度,当你看到温度计上的数字不断上涨,红色区间不断延长,总会担心在某一时刻突然爆表。古人的表达更丰富:炎热、火热、酷热、燥热、闷热之类的,一个“热”衍生出这么多词,总之就是热与热的不断叠加。当你在盛夏烈日下赶路的时候,瞬间就会一身汗。人如同被炙烤烧灼一般,皮肤都是疼痛的。那样的时候,你会觉得所有表达热的方式都那么苍白无力,切身的感受要比那些描述难耐百倍。盛夏之热,是“三千”还是“九万”?很难计算。
盛夏真是太能夸张了,仅仅一个“热”,就夸张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。杜甫说:“天地一大窑,阳炭烹六月。”世界成了烧着的大窑,太阳在盛夏燃烧。陆游把炎热说得更让人感同身受:“万瓦鳞鳞若火龙,日车不动汗珠融。无因羽翮氛埃外,坐觉蒸炊釜甑中。”屋瓦反射着盛夏阳光,如火龙盘踞,人汗水淋漓,只恨无法生出翅膀,飞出这炎热尘世,仿佛被釜甑蒸煮一样难受。盛夏的热对人是一种考验,对世间万物都是一种考验。
盛夏如此之热,如果没有与热对抗的事物,简直无法忍受。好在有绿,可以与热对抗。盛夏把绿也夸张到了极致,造物主这是在努力制造平衡。天有多热,绿就有多浓。早春时那种绿杯水车薪,完全不是热的对手,两者无法形成力量均衡的两大集团。盛夏的绿就不同了,夸张的绿把整个世界打造成绿色城堡,生灵们因此才有了栖息地。“绿树浓阴夏日长”,有了绿,你会感到被灼热压迫的神经放松了许多,炎夏多出了一点点悠长的味道。盛夏的绿,饱满酣畅,到处都是绿色的汪洋,人在其间就像找到水的鱼,可以自由呼吸,享受一抹清凉。土地是绿的,群山是绿的;村庄是绿的,城市是绿的;近处是绿的,远方是绿的……浓绿蔓延,翠色无边。
其实盛夏的热与绿,不是完全对立的关系。热衍生出了绿,因为温度高,绿色才得以纵情生长,肆意流淌。绿又能平衡热制造的极端温度,缓解热带来的焦躁不安。绿与热相辅相成,绿对热又有制约作用。这一点很神奇,造物主的智慧永远值得我们领悟再领悟。
盛夏用如此夸张的手法,把热与绿营造得声势浩大,繁华富丽,使得季节王朝进入鼎盛时期。盛世华章,夏日精彩。这样的时刻,盛夏还会使用多种修辞,把季节特征展现得更加生动。盛夏还会使用比喻的修辞,让季节的细节更加丰满。盛夏把一座山比喻成一个精彩的大千世界,此时的山,草木繁茂,鸟兽活跃,蜂蝶喧闹,是一座山最充满故事的时代。盛夏把一条河比作一首慷慨的壮歌,此时是一条河最热烈奔放的阶段,如同人风华正茂的青春时期,充满澎湃的激情,心怀远方,奔赴大海。盛夏的修辞还有排比,拟人,对比……奢华的盛夏,绚丽无比,豪气无比。
盛夏的修辞,精彩纷呈,让大自然走向巅峰时刻。万事都有两面性,比如盛夏的热虽然难以忍受,但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阶段。草木只有经历盛夏的热,才可酝酿更甜蜜的果实。这应该就是盛夏修辞的终极目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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