奉节老城印象

□龙学文

闲暇时，我常走出夔门高中校区的校门，到奉节老城的长江边走走。长江一江碧水，开阔平静，江面上一艘艘等闸的货船整齐排列，就像远征的舰队。江水上涨，河滩很小，与别处河滩不同的是，这里的河滩没有多少沙土，混凝土块和砖头到处都是，有些砖头上还镶嵌着瓷砖，有的地方甚至还有显露的房屋地基，偶尔的沙土中也长出绿绿的草，这些都在默默的告诉你，这儿曾经是繁华的城市。就在这平静的江水下面，是令人怀恋的奉节老城。而我，也曾经是生活在老城千万人中的一个，也是老城从繁华到最后被淹水下的见证者。

现在学校旁边还保留着老城车站，那残破而高大的大门还在诉说着它曾经的热闹与繁荣，以前这里人来人往，车水马龙，热闹非凡。我从农村进城读书的第一站就是这里，颠簸的客车在这里停下了脚步，昏沉的大脑被一阵热闹吵醒，走出车门，总会有一大群人围上来；“棒棒”问你是否有东西要挑，小贩招呼你是否有香烟瓜子要买，小吃店冒着热气的馒头包子之类的食物也在挑起你的口水。这些都让我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城市。

走出车站，走下高高的台阶，穿过一条两边都是房子的阴暗公路，就来到了老县城最热闹的地方校场坝了。我每次走到这里，都要停下来坐坐，算是休息也算是欣赏热闹的城市。较场坝，就中间一个很大的坝子，周围都是房子围绕，是以前驻军训练和举行大型活动的地方。我至今还记得在这里的两件事，一件事是这里开书籍展销会，论斤卖书，我买的那本《外蒙古的独立》至今还在；另一件事是读书时，县里举办武术比赛，学校教了我们一套拳，我们练了很久，最后在这里参加比赛。那天，大家穿着统一的衣服，昂首挺胸，步伐坚定，斗志昂扬的走进场地，整齐划一，行云流水般地打完了拳，引得周围看的人拍手叫好。我有一位亲戚曾经在校场坝边上开药铺，我没事了常去玩，看那些买菜的、算命的、打牌的，无所不有，人来人往，热闹无比。

走过热闹的县政路，转个弯，就是奉节师范学校了，这所学校校园不大，但在当时，算是奉节县的高等学府了。校舍陈旧，但内涵深厚，光一句“学高为师，身正为范”的校训就内心丰富。从进入这儿到从这里毕业，我在这儿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，曾经专门写了一篇习作来纪念。

还记得，来到城里去的第一个市场就是“猪儿市场”，但这儿并不卖猪，却是我们这些不富裕人家的购物天堂，这里物品丰富，价格便宜，我和同学第一次来到这里，就被丰富的物品震撼了，一圈转下来，恨不得把自己从头到脚换个装，奈何实力不允许，最终狠下心花几十元买了一双皮鞋，在同学面前炫耀了一番。

周末，我经常和同学们带着书，走过那明朝时修的沧桑的城墙，穿过那磨得光亮的依斗门台阶，来到长江边玩耍。那时的长江，枯水时就是靠着南边河岸的一条窄窄的河，河滩很宽很大，松软的沙子，各式各样的鹅卵石，走在上面一踩一个脚印，抓起一把河沙细腻柔滑，随手撒下，翩翩而下。河滩上人很多，放风筝的、奔跑游玩的、买东西的、简直就是一个大广场。有时顺着河滩朝下走，来到长江与梅溪河的交汇处，梅溪河上一座木桥，过去就是宝塔坪了。那时的耀夔塔好像在半山腰上，看起来很高。有次听说要搬城了，宝塔坪那儿在考古发掘，远望去，挖成了一个个大大的方格子，很想去看看，但终究没去成。再远处就是雄伟的夔门了，那时的夔门，更显巍峨壮观，还记得有次跟随语文老师去瞿塘峡河滩里捡树根，第一次到峡里，两岸如刀劈，仰头看天，极高极狭，石壁上不同时期名人石刻都在，后来才知道，这条长江，渡过李白、杜甫、刘备……不知他们看到的夔门景象是否和我们一样？这一段段峡谷，不知还隐藏着多少悲欢离合、爱恨情仇的故事？

如今，奉节老城已经淹没在水下二十余年，它的痕迹在不断的潮起潮落中越来越少，在船来船往中越来越远，不知在几十年，甚至成百上千年之后，是否还有人知道这下面曾经有过一座城。但在我心中，我会一辈子怀恋奉节老城，那里有我最美好的读书时光，承载了太多的回忆和美好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