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屋年画

□王玉初

老家翻修房子，原本打算把低矮的老屋拆了。到了拆的时候，父母却舍不得。那间老屋，是他们青春奋斗的结晶，里面有着他们太多生活的印迹和气息，还有四个孩子的降生，以及孩子们无尽的欢闹。

老屋是砖木结构，三面外墙是青砖，后檐墙则是土墙。过了几年，父母请人来翻修，把外墙都换成了青砖墙。屋内的隔断，一开始全都是土砖，刷上一层白石灰水。同样，等家里的条件好些，父母就会请匠人来翻修那些土砖墙，像蚕啃食桑叶一样，慢慢地啃，最后屋内全换上了杉木墙板。

客厅是一间房子的脸面。我小的时候，母亲每年都会买些年画回来。大年三十的下午，全家总动员，清扫房屋，并张贴年画。在土砖墙上贴年画，很容易脱落。于是，母亲会专门熬一小碗面糊，用来贴年画。为了贴年画，我早早地准备了一个工具。夏天的时候，我在山上的棕树林扯下一片棕叶，反复敲打揉搓，做成一把小刷子，晾干后挂在房门后面。只待母亲让我们贴年画，我赶紧拿出小刷子，给年画刷浆糊。

浆糊贴年画，很牢靠，但也有弊端。打湿了的年画，贴的时候容易弄破。年画要是还没糊上墙就破了，总归是不好的。于是，我们贴年画时会十二分的小心，既不能贴歪了，也不能弄皱了，得一次贴好。另一个弊端是，到了春天，这些浆糊很容易发霉，影响了年画的形象。但最大的问题还是，浆糊粘的老年画，扯下来时基本上是破的，我们没办法拿它来作书皮包新书。

待家里的墙换成杉木墙板后，我们便不再用浆糊贴年画了。一开始，是用钉书机来钉。钉起来快，也平整，但多钉几针下去，年画爱破。后来，便买来图钉，有铁钉面的，也有塑料钉面的。铁钉面的，时间长了容易生锈，但耐用，且可反复使用。塑料钉面的，好看，但钉面易破。我曾因按破塑料钉面，直接把手指扎出个窟窿。后来，贴年画还用过胶水或双面胶，但觉得最适合的还是铁面图钉。因为我家的墙是杉木板。

我家的年画，最开始买的是一些传统戏剧年画，也有像连环画一样的小故事。把它们贴在墙后，我会看很多遍。后来香港娱乐明星大为流行，市面上便有了一些明星的画像的年画。我们长大了些，父母便让我们挑选年画。我们则一改父母的风格，大多会挑些俊男靓女作为年画。挑这些年画时，母亲有一个要求——不允许我们挑那些坦胸露乳的女明星年画，说那东西粘在家里不庄重。同时，在贴年画的时候，母亲让我们把那些男明星脸朝屋内，女明星的脸朝屋外。母亲一直没有跟我们说那是为什么。

这些明星年画，上面都附了一层薄薄的塑料，不容易破，是做书皮的极佳材料。

我已不记得是哪一年最后买年画，但记得那年我买回一幅字，贴在老屋东面的墙上，字是“自强不息”。父母识字不多，但这四个大字他们都认得，且很是喜欢，说做人就该如此。

父母在老屋的后面修了新房，老屋里最后一年的年画就一直保留着。一开始有六张，有三张因没粘牢被风吹破。留下的三张年画：一张就是那幅“自强不息”四个大字；另一张是位女明星，媒体中早已难觅其芳名；另一张则是不老男神——林志颖，年纪轻轻的、帅帅的、酷酷的模样。

母亲每年会打扫老屋，总是小心翼翼的，三张年画一直留存着，留存了我们童年的记忆，也留存了父母对子女的爱以及全家成长的印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