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菊花

□周桂芳

母亲在乡下，喜欢种菊花，在家门口的小院子里种了很多菊花。母亲说，秋天花少，这菊花开起来，就像我们老人的笑脸。

母亲种的菊花，都是从村里四邻八舍移栽来的，分不同品种，有各种颜色。母亲说，农村人可不像城里人，什么都要花钱买，我们农村人谁还花钱去买菊花种啊，都是跟左邻右舍人心换人心换来的，今天我给大娘家一些吃不完的菜，明天大娘就喊我去她家院子里挖菊花苗和剪月季花杆了。我这满院子的花，都是这样换来的，不花一分钱，还能拉近邻居感情，大家都开心，多好啊。

母亲的话，话糙理不糙。母亲的话，让我深思，原来，生活处处大学问。

秋风起，秋叶落。一场秋雨，一场凉，秋意渐深，百花凋零，唯独菊花傲霜怒放。黄的，红的，紫的，白的，竞相绽放，朵朵笑脸，生机盎然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。秋天，看这么明媚动人的菊花，让人赏心悦目，心胸开阔。难怪母亲说，这菊花开起来像老人的笑脸，既亲切友好，又和蔼可亲。

天气晴好，母亲闲来无事，就会采摘一些菊花，摇点井水，清洗干净，放在簸箕上晒干，再用干净的袋子贮藏起来当茶喝。母亲平常喝的茶，都是自己在田畈地头采摘的，都是自己做的纯天然手工茶。秋天，母亲一上火，就会牙齿痛，就会想起泡菊花茶喝，找出一两朵放进大玻璃杯里，用开水冲泡开，干菊花被开水猛地一激灵，立马醒来，来了精神，容光焕发。看着各种颜色的干菊花在透明的开水中往上游走，缓缓舒展开来，伸展腰身，展开笑颜，像是欣赏一幅菊花图，颇有生活美学和情调。每次我回到老家，母亲都给我泡上一杯，让我也品尝一下她亲自晒的菊花茶，母亲说，秋天喝菊花茶，去去心火。

秋天的菊花，五彩缤纷，赏心悦目，美化环境。也确实像母亲说的能去火，有很好的保健价值。李时珍的《本草纲目》记载：菊花的花，叶及其嫩苗均可入药，菊花性微寒，味甘苦，有疏风散热、解毒利血、除湿平肝和清肝明目的功效。李时珍还赞菊花为群芳中的上品：“其苗可蔬，叶可啜，花可饵，根实可药，囊之可枕，酿之可饮，自本至末，罔不有功。”中医名方有“桑菊饮”“杞菊地黄丸”“甘菊汤”等，都配用菊花。

有一段时间，我一直失眠。母亲在电话里听我说后，就每天提着篮子，去漫山遍野摘野菊花。天气好时，母亲细心地一朵朵地摘，一把把地摘；天气不好时，母亲就索性割回家，坐在院子慢慢地摘。摘好后，再细致地挑去枯枝败叶，晒干后，用纯棉的花布，帮我缝制了一个菊花枕头。记得给我送枕头的那天，母亲风尘仆仆地特意进城来给我送菊花枕头。母亲说，人啊要带糊涂一点，每天不要想那么多，晚上就枕这个菊花枕头，闻着这野菊花的香，应该就睡得着觉了。

母亲的话，一针见血。母亲的菊花枕头，确实是治我失眠的灵丹妙药。那段时间，我每天枕着母亲亲手做的菊花枕头，每晚闻着菊花香慢慢入睡，连梦都是清香的。

母亲还喜欢用菊花做菜汤，有次回到家碰巧正看到母亲在院子里摘下一朵菊花，在水井边洗净，再将鸡蛋液中放入洗净的碎菊花瓣，滑到烧开沸腾的锅里，不一会儿，就做出了一碗黄亮亮、香喷喷的菊花鸡蛋汤。母亲还特意洒了点提色提香的碧绿小葱花，一股淡淡的菊花香味扑面而来，喝一口，滑嫩爽口，瞬间打开我的味蕾，暖到我的心尖尖上。

“药补不如食补，菊花的营养可多呢。”母亲常说。舌尖上的菊花，饮食文化非常丰富。菊花酿酒、泡茶，烹制各种美食，菊花糕、菊花羹、菊花粥、菊花炒菜、菊花火锅等，都在滋养着我们的味蕾，滋润着我们的生活。读孟浩然的《过故人庄》“待到重阳日，还来就菊花”，读出了对菊花的偏爱和钟爱。在秋菊飘香的日子，舒心赏菊的同时，不妨喝一口菊花茶吃一口菊花汤，菊花的清香会让人沉醉，让人回味无穷。

爱菊之人，自古有之。屈原《离骚》“朝饮木兰坠露兮，夕餐秋菊之落英”，以菊表达其洁身自好、不同流俗的高洁品格，菊花是花，更是高洁的君子；晋代诗人陶渊明，一句“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”而名闻天下，菊花是花，更是田园隐士清淡高远的意境；黄巢的“待到秋来九月八，我花开后百花杀。冲天香阵透长安，满城尽带黄金甲。”明明写的是菊花，更是写尽了科举落第后不沉沦不气馁的豪情壮志和宏伟气魄，充满了使人振奋的鼓舞力量。“秋丛绕舍似陶家，遍绕篱边日渐斜。不是花中偏爱菊，此花开尽更无花。”元稹的《菊花》抒写了诗人的爱菊之情，盛赞菊花清雅坚贞的品格。菊花，是花中四君子，是洁身自好，清幽淡远，坚韧不拔的君子形象。

在我心中，诗歌为菊花注入了高洁的灵魂，母亲为菊花注入了人间烟火的生活哲学。

如今，菊花在故乡，在党建引领的共同缔造中，菊花还是乡村振兴的致富花。在秋天的乡村，菊花漫山遍野，成了乡村振兴，农村致富奔小康的幸福花。农村富余劳动力，不再坐牌桌和麻将桌，而是带着小马扎或小板凳上，去忙着采菊花。摘好的菊花，有合作社上门定点收购，制成各种菊花产品，通过农村电商直播平台，卖向全国各地，让全国人民享受菊花之香菊花之味。菊花为媒，带动村民共同缔造幸福生活，是乡村振兴的致富花，更是美好生活的幸福花。

古诗里，瘦了又瘦的菊花，今朝遍地黄金，满城尽带黄金甲。

秋天里，还来就菊花，生活幸福，岁月静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