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亮饼里的乡愁

□卜昌梅

长居异乡，对节日越来越无感，直到先生下班带回两盒子月饼，我才恍然，中秋节到了。一一拆开来，精美的包装盒里尽是小巧别致的鲜花月饼、云腿月饼，我瞧着它们，突然忆起幼时在故乡常吃的五仁月亮饼。

外婆在世时，年年都会在节前做花生、红绿丝、黑芝麻等杂合而成的五仁月饼，并给它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——月亮饼。每当我和弟弟跟着母亲去看望外婆时，外婆总会在我们临走时塞回一兜子月亮饼。母亲推辞不要，外婆近乎有些愠怒了：“给孩子们吃的，吃了月亮饼好团圆哩。”

在那个穷困的年代和偏僻的乡村，月亮饼属于稀罕物，我和弟弟自然欢喜得很。回到家后，母亲就认真地将月亮饼平均分成三份，一份给我，一份给弟弟，还有一份裹进布袋子，放在高立柜的角落里，准备留到中秋节的晚上吃。自那以后，我和弟弟常常会在放学后，拿出一整块来，慢慢地打开外面的油纸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，颜色粉嫩的红绿丝都要专门挑出来一点点地吃掉，手上蘸着的黑芝麻和碎末儿也要悉数舔干净。那股子特别的香甜，是如今超市里肉馅、蛋黄馅或是豆沙馅月饼所不及的。

终究是孩子的天性使然，弟弟吃得太快，有时一口气要吃掉两块。吃完自己的月亮饼，他又惦记上了母亲留起来的那份月亮饼，趁我们没注意偷吃了不少。中秋节的晚上，母亲去找时才发现，原本鼓鼓的布袋子里只剩下了些残渣，问到弟弟，弟弟一边用手挠着脑袋，一边咧嘴直乐。我有些不悦，母亲却安慰道：“吃了就吃了罢，吃了就代表咱们团圆了。”

彼时，邻居家的院子里热闹非凡，有孩子们大喊月饼香甜的欢呼声，也有大人们开心的谈笑声。我们搬了三把椅子坐在廊檐下，我和弟弟偎在母亲身边，一起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。月光如水般洒落下来，那么柔和，那么轻盈。母亲指着天上的明月说：“你们瞧瞧，月亮上是不是有棵桂树哩？”我和弟弟睁大了眼睛，恍惚间真的看到了树的样子，兴奋地拍手大笑。之后，母亲又给我们讲起和月亮有关的故事。虽然那一晚我们没能吃上月亮饼，但节日的快乐却分毫未减，和母亲、弟弟一起赏月的画面，也时常浮现在我的心头。

光阴飞逝，弟弟参加工作后，总会在每年的中秋前买回各式各样的月饼。纵使造型新颖独特，我却很少再吃。外婆做的红绿丝的五仁月亮饼，和关乎往事的琐碎片段，仍然清晰地印刻在往昔的回忆里，留给我无尽的怀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