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观雨屋檐下

□寇俊杰

雨是经常有的，但观雨的屋檐却只有老家有了，城里只有高楼，观雨只能临窗，完全没有少年时在老家屋檐下观雨的诗意氛围和如梦感受了……

年少时，不知道雨来自哪里，只是感觉来自从遥远天际飘过来的黑云，乘着阵阵狂风，像是急于宣读玉皇大帝的旨意似的，电闪雷鸣开道，鸡飞狗跳应声，带着神秘色彩，仿佛乌云里藏着百万天兵天将，呐喊着快速来到我们的头顶，极像《西游记》中的场面。这时的空气里已有雨点砸下，风吹树摇沙尘起，雨打顶棚玉珠跳，天地间能抵御风雨的只有瓦房了，也滋生出在屋檐下观雨的妙趣横生。

故乡的瓦房此时在雨中默立着，房顶的瓦片如一排排的鱼鳞，雨顺瓦而下，沿着瓦尖滴落。俗话说：“瓦檐滴水四指雨。”瓦有蓄水能力，刚开始滴水并不明显，等院内渐渐有了积水，屋檐终于忍不住了，一条条银线相继从屋檐的瓦尖上扯下来，刚开始像珍珠项链散落，顷刻就如水帘洞严严密密，瞬间又像瓢泼倾盆铺天盖地。屋檐外的世界只有雨，雨就是眼前的整个世界，间有几声闪电惊雷炸裂正头顶上，不由让人胆颤心惊，脑海顿时浮现天兵天将捉拿人间妖魔的打斗场面，但有屋檐在，有家的温暖在，有坦荡的心情在，无论风雨有多大，它们就是一场天与地联袂演出的演奏会，最多只是有惊无险，实际绝对安全。

等下得酣畅淋漓了，下得没有脾气了，雨也就慢慢小起来，天地间还有雨丝牵挂，但它们没有屋檐下的丝线明亮，在对应的丝线下面，土地上都有一个筷子扎下去一样的泥窝，门前铺着一条窄窄的砖道，那上面的砖已有浅浅的水洼儿，亮晶晶的，像掉在上面的一分钱硬币。水滴石穿，绳锯木断。屋檐下的土地最能体会其中的道理。院内很泥泞，但可以把胳膊伸到屋檐外，既可以感受雨的清凉，又不会被雨淋湿衣服，这是和雨最亲密的接触。在屋檐下观雨，与雨似隔未隔，距离恰到好处。有时雨会飘过屋檐，落到肌肤上，仿佛与人嬉戏一般，有时我干脆手接雨水洗一下脸，那种冰凉的感觉让人头脑顿时清醒许多，真是爽快极了。

“少年听雨阁楼上，红烛昏罗帐。壮年听雨客舟中，江阔云低，断雁叫西风。而今听雨僧庐下，鬓已星星也。悲欢离合总无情，一任阶前，点滴到天明。”如今我远离故乡多年，年龄已到中年，生活远没有年少时轻松。下雨了，我只能在城里临窗而观，但不同的年龄，不同的心境，观雨的心情也会不同，我想这才是完整的人生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