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日踏碛话入阵

■唐刚

梅溪河水，日夜不停地注入滚滚长江。 

在夔州古城正东、梅溪河与长江交汇之处，曾经有一处长约一千五百余米、宽约六百余米的沙州碛坝。每逢涨水季节，这碛坝便被江水淹没，每逢枯水季节，长江便绕南岸一线奔腾，这碛坝就全部裸露出来，成为一块沙洲。这就是著名的诸葛亮八阵图遗址，世称武侯阵图，又名“水八阵”。 

武侯阵图系古夔州十二胜景之一。 

每年农历正月初七，夔州人便按照传统风俗，“人日踏碛”。据《荆楚岁时记》载：“女娲炼石补天，从正月始创造世间万物。初一造鸡，初二造狗……轮到初七才创造人……”因此，古人便将正月初七定为“人日”。据说，“人日踏碛”可为全年招祥纳瑞，消灾祛难。相传，当年诸葛亮在此巧设“八阵图”解刘备之危后，夔州人为纪念他的伟大功绩，“人日踏碛”便一代代沿习下来了。每年这天，男女老少穿红着绿，成群结队，倾城出游，在碛坝上鸣鼓奏乐，凭吊观光，高唱竹枝歌，载歌载舞，尽情欢乐。 

记得乙亥“人日”，天气非常地好，晴空万里，春阳普照，是个踏碛的特好日子。我偕同妻儿早早地起了床，去碛坝捡拾晶莹剔透、斑斓多彩的碛坝石。 

据老辈人讲，拾那些有孔的小石子，用五彩的丝线串起来，带在小孩子身上，能驱妖避邪。儿子催得急，刚吃罢早饭，我们便来到了碛坝。莫道君行早，更有早行人。只见宽阔的碛坝上，热闹非凡，早来了许多穿红带绿“踏碛”的大人、孩子，好一派新春祥瑞之景。 

宋代诗人张晋曾有《踏碛》诗云：“夔国先年有旧风，来看踏碛莫匆匆。只缘岁稔民康乐，才到初春气郁葱。生怕背篮挨舞袖，不妨腰鼓闹歌钟。元戎小队临江浒，要与遗梨一笑同。”这诗中所描写的情景，恰如一幅典型的古代“人日踏碛”风俗画。那诗中描绘的情景也似乎与今天的“踏碛”没什么两样。我被夔州这古老的民风民情所陶醉。便不知不觉加入了那尽情欢乐的人群中。 

关于八阵图，据清光绪十九年《奉节县志》载：“武侯帅师由水道略白帝，纵观形势，知夔门为全蜀咽喉，特画八阵图于鱼腹浦沙碛上，以御不虞，千古莫测。”唐代夔州刺史刘禹锡“八阵图录”也有如下记载：“夔州西市，俯临江岸，沙石下有诸葛亮八阵图。箕张翼舒，鹅形鹤势，聚石分布，宛然尚存。峡水大时，三蜀雪消之际，项涌晃漾，可胜道哉。大树十围，枯槎百丈，破偎巨石，随波塞川而下，水与岸齐，人奔山上。及乎水落平川，万物皆失故态，唯诸葛亮图，小石之堆标聚，行列依然，如是者仅已六七百年，淘洒推激迄今不动”。 

据民间世代相传，当年东吴大将陆逊火烧蜀军连营七百里，刘备落荒而逃，陆逊穷追不舍，一气追至鱼腹浦碛坝上。当刘备残兵败将刚逃奔过鱼腹浦碛坝，突然飞沙走石，天昏地暗，寒风嗖嗖，大山横亘……陆逊见势不妙，欲率兵撤退，但见整个儿碛坝不见天日，如同黑夜一般。陆逊率兵左奔右突，横冲直撞，无论怎样拼死拼活也找不到出口，寒气阵阵扑来…… 

正当危急之际，突见一长髯老者勒缰立马，站立面前。陆逊欣喜万分，只听那老者喊一声，“快跟我来……”便随那老者从那天昏地暗之中走将出来。那老者说：“不要追了，你回去吧！”这时，陆逊才看清那老者，长髯飘拂，红光满面，一副慈祥之相，便飞身下马，叩地便拜，连连称谢：“多蒙神仙指点迷津……”拜罢，便率兵驰聘而归东吴。好险！堂堂蜀汉皇帝差点当了俘虏！ 

这就是诸葛亮神机妙算巧布八阵图的千古佳话。著名历史小说《三国演义》中“陆逊困阵”的故事就取材于此。 

还有一个传说，说刘备兵败诸葛亮早已神算，只是不便泄露天机，才布下这八阵图的。据说，在布设这八阵图时，东吴大将陆逊还未出生。一天，在荆楚之地，诸葛亮见一怀孕妇人于河边浣衣，他屈指一算，那妇人腹中之子，乃是刘备未来的大敌，若不除之，必是后患无穷。于是，他便使刘备杀之，但刘备不忍，他说：“一介粗陋村妇，杀之何用？杀人于无辜，不仁不义也……”诸葛亮只得作罢。但他仍不放心，在从荆楚溯江而上时，见鱼腹浦正是布设八阵图的最佳地理位置，便弃舟登岸，将八阵图巧布于鱼腹浦碛坝之上，并遣岳父在此专候那孕妇之子，未来的东吴大将到来……原来，那指点陆逊迷津的老者便是诸葛亮岳丈黄承彦。 

诸葛八阵图究竟是如何布设法，今已无从查考。据《奉节县志》载：“孔明入川时磊石为阵，纵横皆八，八八六十四垒，外游兵二十四垒，垒高五尺，相去若九尺，广六尺”。据传，八阵图是以“天、地、风、云、龙、虎、鸟、蛇”八种物候设下的战阵。八种物候按八卦的序列分为八门，每门中又分八个小门，总计八八六十四门。凡进入此阵者，若从任何一门进入，都只能从生门出，方可保命，否则，将困死于阵中。 

千百年来，关于八阵图的传说为诸葛亮的“神机妙算”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。夔州人怀着对诸葛亮的无限敬仰，每年都要自发地来到碛坝，以“踏碛”的形式，缅怀他卓越的军事谋略，世代相传，使这鱼腹浦碛坝成了凭吊诸葛孔明的圣地。历代诗人墨客来夔州后都要写下有关八阵图的诗文，流传最广的当数大诗人杜甫寓居夔州时写的那首“功盖三分国，名成八阵图，江流石不转，遗恨失吞吴”的著名诗篇了。这诗对诸葛亮的一生作了高度的艺术概括。 

今天，八阵图遗迹荡然无存。“人日踏碛”的纪念活动也只是每一个夔府人心中永远的记忆了。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