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杆儿

来源: cqrb 编辑: 马江望 2020-07-13 10:15:35

文/马卫

刘黑坨牵着条三只脚的狗到工地,我大声呵斥:“工地不准养宠物!”

我是材料保管员,活儿轻,收入也不错,这个没办法,承建主体工程的是我表哥,他叫我帮他照看着点,闲了我就在工地到处走走看看。

刘黑坨不买我的帐:“你吼个锤子,我家没人,我不把三杆儿带来,饿死它?”

一条狗的命,饿死又算个啥?我心里不屑。

当然,我也不敢过分对刘黑坨,他个子高,体重有180斤,拳头有小碗大。我只好说:“不是我和你过不去,是我表哥说了,工地不许养宠物,屎尿脏,影响卫生。”

“这个你放心,三杆儿讲卫生,每天定时屙屎尿。”

表哥平时不来,工地有施工员指挥,他忙着跑各种关系。表哥以前是砖工,一来二去,认识了一位建筑老板。老板对他说,你码砖,一辈子发不了财,不如跟我去搞建筑,房地产现在火得不得了,想不发财都难。

表哥当然乐意,他也是穷怕了。他家住在七曜山,海拔1500多米,只出洋芋和苞谷。他十几岁就出来打工,初中都没毕业。表哥跟老板干了几年,就自己承包房子建,他不敢承包大工程,就承包小的,私人的,城郊的,价钱低的,反正是人家看不起的剩货。

表哥来工地核算用材,对帐时听到了狗叫,说:“工地怎么有狗?你去给我打死,天正冷,炖锅狗肉吃。”

虽然我怕刘黑坨,但表哥的话不能不听,工资是表哥发的嘛。我知道三杆儿不咬人,平时在工地和工人亲着呢,大家吃饭时都乐意留点食喂它。

我找到刘黑坨:“你的狗刚才乱叫,我表哥听到了,叫我来杀了它。这大冬天的,狗肉大补呢。”

刘黑坨一听,怒从心上起,提起砖刀作势要来砍我。我说:“你听我把话说完嘛,我也舍不得杀三杆儿,我出钱,你去买两腿狗肉,另外把三杆儿暂时藏起,等表哥走了再放出来。”我们吃住在工地,三杆儿就是我们的伴儿,我也真不忍心杀它来吃。

刘黑坨说:“行,但你得给我跑路费。”

只要事情处理好了,我在表哥这儿挣钱还不容易?他每次来,一条一条的给我烟,说只要我卡紧材料就行。搞过工地的人都晓得,材料从预算到实际使用,中间有一定的差数,这就是大家嘴上说的“偷工减料、以次充好”。实话实说,小建筑老板,没有不这么做的,不然赚啥钱?发包层层盘剥,利润空间已被挤占,只有在材料上面想法。我以前也不懂,是给表哥当材料保管员后才渐渐弄醒豁的。

我问过表哥,这么节约材料,会不会出事,比如塌陷之类的。表哥说,只要井打得够深,地圈铸好,一般不会出事。这么多年,从没有出过事。因此,我放心了,按表哥说的发放材料。

晚上有几个人守在工地。离家近的,或两口子一起打工的,都离开了。

那晚我们斗地主的斗地主,吹牛的吹牛。突然,三杆儿狂叫,并像疯子一样来咬我们。

我拿了一手好牌,三杆儿却扑我的右手,我气极了,顺手打它。

刘黑坨也骂:“三杆儿,你疯了!”三杆儿又向他扑去。不得已,我们几人全来捉打三杆儿,要把它捆起来。三杆儿向外逃,我们向外追。

就在我们追出工地到地坝时,大地一抖。

地震?

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,新建的楼,已有6层下坐塌陷了,灰尘满天。

我们一下全瘫在那里。

三杆儿不叫,也不咬我们了,温顺地偎在刘黑坨身边,像他的婆娘。

我们围拢,把三杆儿搂着,半天说不出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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