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冬的那抹暖阳
丁太如
风跟刀子似的,刮过院墙外的老槐树,光秃秃的枝桠晃悠着,发出呜呜的响。我裹紧了老棉袄,挪着步子凑到墙根下,一抬头,就见那抹暖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,软软地落在身上,瞬间就把寒意逼退了大半。
这阳光金黄金黄的,不似夏日常年的毒辣,也没有秋阳的稀薄,像刚从灶膛里掏出来的热炭,带着股子实在的暖。它洒在墙根的积雪上,雪粒慢慢化开,顺着墙皮往下淌,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。我蹲下身,伸手去接那融化的雪水,指尖触到的暖意,倒让我想起早年给娃们焐手的光景——那时候穷,娃们冬天总冻得手通红,我就把他们的小手揣进怀里,像现在这样,被暖烘烘地裹着。
墙根的石墩被阳光晒得发烫,我坐上去,后背贴着冰凉的土墙,身前却暖得舒服。眯着眼望出去,地里的麦苗盖着层薄雪,在阳光底下泛着淡淡的绿,像撒了把碎玉。远处的田埂上,有几只麻雀蹦蹦跳跳地找食,阳光把它们的影子拉得老长,一晃一晃的,倒添了几分热闹。
院里的竹匾里晒着去年的干辣椒和玉米,阳光落在上面,辣椒更红了,玉米也泛着油光。老伴从屋里出来,手里端着个粗瓷碗,碗里是温好的米汤。“趁热喝了,暖身子。”她把碗递过来,我接在手里,碗沿的温度混着阳光的暖,从手心一直传到心口。
恍惚间,就看见年轻时的自己,在这样的暖阳里忙活。那时候地里的活计多,冬天也不闲着,要么拾掇农具,要么给牲口备草料。累了就坐在田埂上歇会儿,阳光晒着后背,啃一口凉馍,就着几口热水,浑身的乏劲就散了。那时候的阳光,好像比现在更烈些,晒得人脊梁骨发烫,却也让人心里踏实——知道只要肯下力气,日子就不会差。
风又刮起来了,带着股子寒,可身上的暖阳还在,就不觉得冷。墙角的柴堆被阳光照得清清楚楚,每一根柴火都透着干燥的暖意,那是我秋天一根一根拾回来的,够烧到开春了。院里的老母鸡领着小鸡仔,在阳光底下刨食,咯咯的叫声落在暖阳里,格外好听。
我摸了摸脸上的皱纹,都是被岁月刻下的,可这暖阳照在脸上,倒让这些皱纹都变得柔和了。活了八十年,见了无数个冬天,最念想的就是这样的暖阳。它不张扬,不刻意,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洒下来,把院子、把田地、把日子都烘得暖融融的。
老伴又在屋里喊我了,说要把被褥拿出来晒晒。我应了一声,慢慢站起身,阳光跟着我挪动,像个老伙计似的陪着。这深冬的暖阳啊,就跟过日子的盼头似的,看着不显眼,却实实在在地暖着人心,让人觉得,再冷的冬天,也能熬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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