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独的雪夜

王忆

雪夜，一直都是以孤独的姿态存在着。

白日里的落雪，洋洋洒洒，视线所致，皆是茫茫飞絮，波澜壮阔。而夜间的落雪就不一样，凛冽的夜中，雪沉默清冷，它的飘扬连个关注的目光都没有。偶尔夜行的人，也是步履匆匆，谁会抬头看这黑夜的雪？

雪夜更不会像雨夜，还有滴答、哗啦的清脆乐曲入耳入梦。雪本就悄无声息，更何况夜深人静，它的降临恐怕除了晨起的雪色，再无一点惊艳。很长一段时间里，雪夜就这样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循环着，尽是孤独、寂寞。

对雪夜有了心动是在一个冬夜，父母外出未归，我独自在家。屋内漆黑，窗外也是漆黑，我睡不着，心神不宁，坐在窗前向外发呆。雪不知何时下的，直到玻璃模糊了，才觉出下雪，外面根本看不清落雪的模样。当院子里有了一层白雪，外面黑夜亮了起来，跟着，屋子里也亮了许多，我的心静了下来。

望着夜的雪，还有落了雪的院墙、树木，陡然被清幽的夜色吸引住了。沉醉中，似乎又听到雪的呢喃，那是雪花聚集到一起的唰唰簌簌，偶尔还有树枝的吱呀声。我惊喜万分，原来落雪是有动静的，那是白天断然听不到的，它只属于静谧的冬夜，属于仔细聆听的我。多年后，读到白居易的“已讶衾枕冷，复见窗户明。夜深知雪重，时闻折竹声”时，仿佛又回到那个落雪的冬夜，看到了当年的少年。

父母半夜才回来，我拉亮了灯，他们披着一身雪站在门口，问我怎么还不睡，一个人害怕不？然后抖着身上的雪，灯光穿过屋门照了出去，还有我的目光。雪依旧在下，它们在灯光里呈现了橘黄色，一朵朵绽放飞舞着，温暖了一方光影。也就在这一夜，心中的雪夜容颜已改，它有声音，有色彩，更有温情，它不再孤独了。

长大后，我常常会在城市的雪夜里，望着片片雪花在路灯、霓虹灯的粉饰中，满怀明媚绚丽。喜欢上雪夜，更有那些植根于心底的雪夜场景：“林冲雪夜上梁山”的愤怒和决绝；“关羽雪夜走麦城”的悲壮和英勇；金庸古龙笔下那些雪夜里快意恩仇的描写……一个个都记录着我的读书生活。寒冷的夜，纷乱的雪，安静的心，其实，雪夜里最是好读书了。而我就在这样的雪夜，想象书中英雄侠客，感同身受，自然有了一种“大雪满弓刀”的壮志豪情。

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雪，我做好了准备，窗前没有“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”，却也摆上了其它，微信上呼朋唤友：“晚来天欲雪，能饮一杯无？”即便无人来，因为有书、有茶，这个雪夜注定不会孤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