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忆乡间萝卜香

编辑: 周海媚 2025-12-18 08:46:06

唐安永

我的家乡四面环山,沟壑纵横的山地里全是细腻的沙土。这种透气性极强的土壤,很适合种萝卜。直到如今,种萝卜仍是乡亲们世代延续的传统农事。

“秋耕属地湿,山雨近甚匀。冬菁饭之半,牛力晚来新。”秋天既是收获的季节,也是播种的季节。每至此时,乡亲们便会匀出一块地,悉心栽种萝卜。他们先将田土深翻,让躲藏在泥土中的茎蜂、地老虎、负泥虫、根蛆等害虫暴露于秋阳之下。新翻的泥土湿润而清新,常引来成群的麻雀、斑鸠与喜鹊,在田垄上蹦跳觅食,啄食土壤里的虫儿,享受难得的美餐。

待晒过几日秋阳,乡亲们再将土地细细耙平,平整成松软的畦垄,挖出均匀的小沟,施足底肥,然后轻轻撒下萝卜种子,覆上一层湿润的细土。不出几日,嫩白的芽尖便拱破泥土,带着沙土的微凉,披着秋日的金辉,惊奇地凝望这片明亮的天地。

在秋风秋雨的滋润下,萝卜迅速生长,约莫两个月便悄然成熟。

“冬吃萝卜夏吃姜,不用医生开药方。”乡亲们是最懂这个道理的。每到冬季,家家户户的餐桌上都少不了萝卜这一美食。最简单的吃法是腌萝卜丝:将水灵灵的萝卜切丝,浇入自家泡菜坛里的老卤,撒上辣椒面,红亮的油星裹着蒜泥香,用筷子挑起萝卜丝送入口中,来不及细细咀嚼,那股鲜香便直击味蕾,酸辣爽脆,总能勾起满满的食欲。

严寒的冬季,乡亲们最爱用又大又圆的白萝卜炖肉。将脆生生的萝卜洗净,切成大小均匀的滚刀块备用。把五花肉或排骨先焯去血沫,再与大蒜、生姜、花椒等佐料一同翻炒,添上开水,文火慢炖。待油脂完全渗出,下入切好的萝卜。清甜的萝卜在浓郁的肉汤里起伏翻滚,渐渐吸饱肉汤。揭开锅盖的一刹那,浓醇的肉香与萝卜的清香扑鼻而来。夹住一块浸足汤汁的萝卜,入口即化。再配一块炖得软烂的肉,就着一碗白米饭下肚,寒冬的冷意瞬间消失。这不仅是冬日里最踏实的滋味,也是记忆里无法替代的乡情。

乡亲们还将萝卜做成咸菜。将萝卜洗净后切成粗条,在竹竿上晾晒几天。雪白的萝卜条被冬阳晒得干瘪,那褶皱宛若农人脸上的皱纹,刻满了岁月沉淀的温厚。之后,将晒干的萝卜条撒上盐巴、大蒜、辣椒面和花椒,装入坛子密封。静静发酵一些时日,各种滋味慢慢渗入萝卜肌理。开坛时,拈起一根嚼在嘴里,咸中带辣,辣中透麻。还有阳光晒过的干爽与陶坛沉静的香气,质朴而绵长。

儿时的我其实并不喜欢萝卜,总觉得有一股呛人的辣味。直到上了中学,这种想法才彻底改变。

那时住校条件还很艰苦,物资也还较为匮乏,我们每周都要背着玉米、土豆、红薯,还有一瓶萝卜干和少许大米,步行十多里山路到乡镇中学上学。每到晚自习结束,饥肠辘辘的我们冲回寝室,迫不及待地打开各自的小木箱,取出装满萝卜干的玻璃瓶。拧开盖子的瞬间,咸香辛辣的气味便在狭小空间弥漫开来,勾得人直咽口水。顾不上洗手,拈起一根萝卜干就塞进嘴里,“咔嚓、咔嚓”的脆响中,萝卜干发酵后的微酸与阳光的滋味一起在舌尖漾开。那一瓶瓶萝卜干,成了我们中学时代深夜里珍贵的“粮草”,我也由此真正爱上了萝卜。

初二那年,一场寒流突如其来,我的两颊因为受寒发炎肿得老高,疼痛难忍。母亲着急却无措,父亲默然起身,提起锄头去了菜园,不久挖回一根肥硕的萝卜。只见他蹲在灶前,将萝卜仔细洗净,切块煮汤。橘红的灶火映着他安静的身影,萝卜的清香混着柴火气,慢慢飘满屋子。父亲将热汤端到我的面前,叮嘱我趁热喝下,我硬着头皮喝完汤汁。两天后,肿痛症状竟逐渐减轻。自那以后,家乡的萝卜在我心中又多了一重温暖而妥帖的意味。

如今离开家乡数十年,品尝过众多菜肴,却始终觉得,哪种滋味都比不上家乡的萝卜。那脆嫩的清甜、腌菜的醇厚、炖肉的香浓,早已融入味觉深处,成为我一生割舍不下的牵挂与温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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