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会放弃也是一种智慧

司润和

冬天的阳光是吝啬的，稀薄地洒落在院中。祖父蹲在老葡萄藤旁边。霜冻之后的藤蔓只留下一些褐色、扭曲的枝条互相缠绕在一起僵直地挂在架子上。

祖父手里的修枝剪，乌黑发亮，刃口雪白。他看得很细，过了一会儿之后就捏住一根斜长出来的枝条，“长得过于旺盛的话会消耗很多能量。”

话音刚落，“咔”一声脆响就绽开在凝固的空气中。长枝干脆地离开母蔓，掉到霜地上。我心中一紧。

但是祖父一直不停地修剪着。他看到了一簇很密集的短枝。“太拥挤了”，他说，“挤在一起就看不清楚了。”“咔嚓”几声脆响，细小的树枝开始掉落在地上，原先缠绕在一起的树枝变得疏松开来，冬天的阳光终于可以毫无遮挡地洒落下来了。

看着地上的枝条越来越多：“剪下这么多，不觉得可惜吗？”

祖父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腰。“小子，你以为它是舍弃，其实它是在自保，”他指着一株此时略显干枯的葡萄藤说，“力气有限，给到横冲直撞的地方，守规矩的地方就没了。都攥在手里的时候看起来很满当，结果一个果子也没有结出来。”

他蹲下身来，拾起一根断了的枯枝，轻轻一折就断了。“这是它自己早就舍弃的，”他又拿起了第一根被剪下的长枝，“这些都是我们要帮它放弃的。人有时候缺少的就是那一刀。”

突然间我明白了。满院的冬日景象不也是一种盛大的舍弃吗？银杏树上结着金黄色的果实，梧桐树上的叶子全掉光了。放弃了繁华、卸下了重担，只留下最精炼的线条，坦然地向天而立。放弃不是退缩而是集中精神。舍弃掉那些喧嚣的“有”，才能更清楚地看见自己身上不可或缺的“核”。

风还是很冷，但是我心里却有一道枝桠漏出的阳光照进来了。放弃不是贫瘠的开始，而是另一种丰盈的表现。它所需要的勇气要大于紧握。

临走时，祖父把地上的枝条收拢到一起。他说，春天的时候，这些树枝是最好的引火材料。回过头来看，修剪过的葡萄藤静静的站在老屋的阴影下。而我知道，在它沉静的身体里有一条看不见的春之河流淌，那河水比任何时候都欢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