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织就的乡思

丁宇

晚风掠过庭院时，桂花香正顺着月光的纹路漫溢。我抬眼望那轮渐圆的月，树影在青砖地上被拉得长长短短，像极了心头剪不断的牵挂。忽想起老屋院角那株桂花树，每到中秋，母亲总会摘下满枝金蕊，拌进糯米粉里蒸成桂花糕。如今这异乡的桂香再浓，也少了几分熟悉的温软。

案头的酒杯还盛着残酒，琥珀色的酒液里晃荡着月影。方才斟酒时恍惚想起，父亲总爱在中秋夜温一壶米酒，就着月色给我讲嫦娥奔月的故事。他说月亮里的桂树长得极高，吴刚砍了千年也没砍断，就像人世间的牵挂，越是绵长越是难舍。那时我总嫌故事老旧，如今隔着千山万水，倒盼着能再听他讲一遍，哪怕只是重复的老调。

窗外忽然飘来一段旋律，不知是谁在弹古筝，《但愿人长久》的曲调混着月光漫进窗棂。指尖不自觉地跟着节拍轻叩桌面，想起小时候学琴的模样。母亲坐在一旁缝衣裳，灯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，与琴谱上的音符叠在一起。后来我带着琴走南闯北，却再没弹出过那样安稳的调子。原来有些旋律，早已和故乡的月光缠在一起，一响起就教人眼眶发热。

起身推开窗，月光倾泻而下，落在掌心竟有些微凉。远处的灯火星星点点，像极了故乡夜空的星子。忽然明白，那些落在诗行里的牵挂，藏在酒液中的思念，其实都是月光织就的网。无论走多远，只要抬头看见这轮圆月，就知道故乡的风正带着桂花的香气，故乡的人正守着灯火，等着游子把归期说给月光听。

指尖划过窗沿的月光，仿佛触到了故乡的温度。原来所谓乡愁，不过是在某个月色皎洁的夜晚，突然想起母亲蒸糕时的炊烟，父亲温酒时的灯火，还有老屋里那架总在月光下泛着光的古筝。这些细碎的记忆，被月光串成绵长的线，一头系着异乡的我，一头系着千里之外的故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