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村小雪

魏有花

倘若说春秋的繁花绿意将乡村点染得生机盎然，那么小雪时节的村庄，则更像一幅淡墨写就的简静小品。乡村的灵性、土地的温柔，都在那薄雪轻轻的覆盖下，悄然显露。

这时节，雪总是悄悄来的。它不声不响，细细地、软软地，像天撒下的花，又像风拂过的絮。不过半晌，田野、屋舍、远山、疏林，都浅浅地白了头。万物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素纱，洁净而安宁。这雪落得轻，落得缓，像怕惊扰了村庄的冬梦。不由想起白居易“夜深知雪重，时闻折竹声”的句子——虽无竹折清响，却有雪光入眼，一样教人心里安静。

雪一下，村庄便更静了。庄稼早已收尽，土地在休眠，像在积蓄来年的力气。农舍的屋顶覆了茸茸一层，像铺了棉絮，远远看去，格外暖和。偶有行人踩过小径，雪上留下一串脚印，深深浅浅，像写给冬天的一行短诗。

小雪之后的景致，是真正入了画的。雪花叠在枯枝上，结成晶莹的冰羽，仿佛树也穿上了冬衣，在日光下闪着微光。天冷得利落，小河凝成薄冰，冰上又铺了雪，像一条素练静静卧着。远山濛濛，山顶的雪影在冬阳下泛出淡银，宛如天地的祝祷。

这时农人并不闲。他们披上厚袄，戴起毡帽，扛着铁锹往麦田去，为青青的麦苗盖上“雪被”。农谚说“小雪雪满天，来年必丰年”，那细致的铺盖，是对夏收的笃定盼望。孩子们也乐了，在雪里追跑、堆雪人、掷雪球，笑声脆生生的，像要把寂静戳破，却又让村庄更显安宁。

人也都愿意聚着了。围炉向火，沏一壶热茶，手里做点针线或修补农具，话些家常。北方人家这时必吃饺子，面皮裹着馅儿，热气腾腾地出锅，再烫一壶烧酒，所谓“饺子就酒，越喝越有”，寻常日子，就这样被过得有滋有味，暖意融融。

乡村最美的，或许就是这小雪时分。没有市井的喧嚷，没有扬尘，只有雪落无声，气清人静。在这里，自然与人和解，冬寒与温情相融。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，素朴如初，安宁如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