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重庆宝贝”出海记 ·“诗橙”走向狮城系列报道（三）一颗橙子为何能被杜甫写进诗里？

脐橙母树。（资料图）

成熟的脐橙挂满枝头。（资料图）

“园甘长成时，三寸如黄金。”一千二百多年前，诗圣杜甫寓居夔州（今重庆奉节），在《阻雨不得归瀼西甘林》一诗中，将枝头的柑橘比作黄金。其笔下这般珍贵的果实，如今已冠以“奉节脐橙”之名，即将成箱地运往新加坡等海外市场。当我们品味这颗清甜化渣的橙子时，不免心生疑问：它究竟凭何穿越千年，从杜甫的诗卷走入今人的生活？

夔州相遇——诗圣与橘的羁绊

公元766年，带着“飘飘何所似？天地一沙鸥”的慨叹，杜甫乘舟东下，抵达了山川雄壮却土地贫瘠的夔州。此时的他，疟疾、肺病、风痹缠身，生活困顿。他最初寄居的“客堂”，是在山坡上架木而成的简陋房屋，散落山腰，宛如鸟巢，需用竹筒从山泉引水。在夔州刺史王崟、柏茂琳的关照下，杜甫的生活方得转机，他购得瀼西果园四十亩，并代为检校东屯公田。经过一番思量，他决定暂居于此，计划“瞿唐春欲至，定卜瀼西居”。

他所居住的瀼西草堂，静静掩映于一片柑橘林之中。推窗便能望见累累橘柚，夜露浸润之时，满园清芬，正应了他诗中那“茅斋依橘柚，清切露华新”的幽静景致。橘园之事，他虽不必事事亲力亲为，却投入了极大的热忱。他时常巡行于林间，心中思量着何处需要修锄，看到杂草，便俯身清理。于他而言，这片果园不仅是生计所系，更是乱世中一处安放身心的净土。他由衷赞叹此地柑橘的独特，写下“丹橘黄甘北地无”之句，认为这金黄甘美的果实是北方难以得见的珍品。 

以橘喻己——黄金果中的身世寄托 

然而，在杜甫笔下，橘子从不只是满足口腹之欲的水果。那句“三寸如黄金”里，寄托着他更为深沉复杂的情愫。

这颗金黄的果实，亦是他自身的写照。它虽生于偏远的夔州，却能吸纳山川灵气，凝结成色如黄金、味甘如饴的佳果。这正如杜甫自己，虽因战乱漂泊至帝国边陲，其高洁的品性与济世的抱负，却未曾因身处江湖而消减。他在《树间》一诗中，感受到“岑寂双柑树，婆娑一院香”的清幽孤独，那独立于院中的柑橘树，何尝不似漂泊中的诗人，在寂寞中依然散发着生命的芬芳？ 

这颗果子，也是他洞察世情的镜子。在他眼中，这“三寸如黄金”的夔州柑橘，或许正是长安朱门“霜橙压香橘”奢靡宴饮的贡品。他行走于夔州的山水之间，目光所及，是“哀哀寡妇诛求尽，恸哭秋原何处村”的民间惨状。沉重的赋税之下，百姓生活无依，哭声遍野。故而，当他漫步橘林，登高赋诗，写下《秋兴八首》《登高》等不朽篇章时，个人的身世飘零之感、对底层民众的深切同情，与对家国命运的悲悯，便尽数交织其中。橘园的宁静，反而愈发映衬出他内心如峡江急流般的汹涌波澜。

古今回响——从诗卷到世界的旅程 

时光流转，杜甫曾倾注深情的这片土地，已成为声名远播的“中华诗城”与“脐橙之乡”。

奉节人珍视这份与诗圣的不解之缘，更将这份诗意薪火相传，融入现代产业的发展之中。那颗曾被他赞为“黄金”的果子，历经品种的优化与技术的革新，化身为今日驰名中外的奉节脐橙。

奉节坐落于北纬30度的黄金水果带，三峡河谷的独特气候，滋养着这片土地，使得奉节脐橙保持着“细嫩化渣、余味清香”的卓越品质。而当年诗人“用心霜雪间”辛勤照料的四十亩果园，如今已发展为超38万亩的连绵果海。果农手中的工具，从锄头变成了智能手机里的“奉节脐橙产业大脑”，实现了从种植到采收的全程数字化智能管控。

当年杜甫离奉归乡，江水险绝，道途遥远，前程未卜。而今日，他诗中“高江急峡雷霆斗”的夔门，已与西部陆海新通道、中新互联互通项目相接。奉节脐橙搭乘冷链包机，24小时内便能从三峡库区安稳送达新加坡的货架，并以此为枢纽，香飘东南亚各国。 

余韵悠长——跨越千年的滋味 

闻一多先生曾如此描绘晚年杜甫：“他在风雨雷电中挣扎，血污的翎羽在空中缤纷的旋舞，他长号，他哀呼，唱得越急切，节奏越神奇……”在夔州近两年间，杜甫以病弱之躯，创作了四百三十余首诗篇，那是他用生命血泪凝结的绝唱。

 而今，这颗曾慰藉诗圣的果实，其清甘的滋味，已从唐诗的字里行间漫出，润泽世人的唇齿。从一枚被诗人盛赞的黄金果，到一种不朽的文化符号，再到一个地方富民的产业名片，这颗橙子的旅程，联通了千年的岁月。它让我们看到，那“用心霜雪间”的坚毅，终能酿出生活之甜，让一缕来自夔州的清芬，浸润更广阔的人间。

（全媒体记者 贺元河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