栾树点燃深秋

吴梅芳

车行在深秋的公路上，视线总会不自觉被窗外的色彩勾走。不是枫叶那样炽烈的红，也不是银杏那样纯粹的黄，而是公路两旁、山山岭岭间的栾树，用树尖那抹层次分明的绚烂，悄悄把深秋点燃了。

初见栾树，总觉得它是秋天里最“贪心”的树。别的树要么一心焕红，要么专注染黄，栾树偏不。它的树梢先是缀满细碎的黄花，像把夏日没开完的阳光都攒在枝头，风一吹，花瓣簌簌落在车窗上，带着点清甜的温柔。可没等这抹黄褪尽，枝头又冒出串串鲜红的果荚，像无数小小的灯笼，裹着饱满的种子，在秋风里轻轻晃荡。黄与红在枝头交叠，再衬着底下深绿的叶子，明明是三种颜色，凑在一起却半点不杂乱，反倒像画家精心调配的色块，鲜活又热闹。

高速路两旁的栾树最是壮观。它们不像公园里的树那样规矩，而是顺着地势自由生长，有的高些，有的矮些，却都朝着天空的方向伸展。远远望去，连绵的栾树像两条彩色的绸带，沿着公路蜿蜒向远方，把单调的路面衬得生动起来。有时车过隧道，刚从幽暗里钻出来，猛地撞见成片的栾树，树尖的红黄在阳光下亮得晃眼，瞬间就把旅途的疲惫冲散了。仿佛这不是深秋，倒像是春天打翻了调色盘，把最鲜活的颜色都泼在了枝头。

山山岭岭间的栾树，则多了几分野趣。它们长在田埂边、山坡上，有的独自挺立，有的三五成群。秋收后的田野有些空旷，栾树却像守护者，站在田埂上，用枝头的色彩装点着萧瑟的土地。农人数着稻穗走过，偶尔会抬头望一眼栾树，伸手摘一串红果荚，剥开来看里面的种子，那是来年春天可以播种的希望。孩子们更爱栾树，捡地上的黄花串成项链，把红果荚当成小灯笼，举着在田埂上跑，笑声落在风里，和栾树的色彩一起，成了深秋里最动人的风景。

其实栾树的花期和果期都不长，不过短短一月有余。可就是这一个月，它却把深秋的沉闷彻底打破了。它不像菊花那样耐寒，也不像松柏那样常青，却用自己独有的方式，在季节的缝隙里绽放光彩。它知道深秋需要温暖，便把阳光的颜色留在枝头；知道大地需要生机，便用红黄的色彩点亮旷野。就像生活里那些不显眼却温暖的瞬间，或许短暂，却足以照亮一段时光。

原来秋天从不缺少色彩，只是需要像栾树这样的“点灯人”，用一点黄、一点红，把深秋的寂静点燃，让每一个路过的人，都能在萧瑟的季节里，撞见一场不期而遇的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