泥土深处的黄金
黎月香
清晨的薄雾还缠绕着远山的脊背,我便跟着三叔下地摘花生了。露水打湿的田埂有些滑,泥土的腥气混着青草味钻进鼻孔,那正是秋日最熟悉的气息。
花生田像一张皱巴巴的绿毯子铺在坡地上。三叔蹲下身,五指成耙插进土里,握住花生秧子往上一提。哗啦啦一阵轻响,带着泥土的花生串破土而出,恰似刚从睡梦中被唤醒的娃娃,还裹着棕色的襁褓。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弯腰去拔,谁知使劲过猛,一屁股坐在了田垄上。三叔哈哈笑起来,皱纹里都跳着阳光:“急啥?深东西都得慢些取。”
确实要慢。花生这东西怪,越是饱满的果实埋得越深。有些看着秧子矮小,底下却坠着密密麻麻的果荚;有些枝叶茂盛的,反而只结了些瘪壳。我渐渐学会先轻轻摇晃秧苗,感受根系的阻力,再顺着那股劲儿往上提。泥土在指缝间流动,偶尔会带出蚯蚓或是甲虫,它们慌慌张张地钻回土里,继续经营它们的地下王国。
“歇口气吧,”三叔说着在田埂坐下,捏开一个花生壳,浅粉色的果仁滚进掌心。“你看这仁儿,”他说,“在暗处长得最实在。要是露在外头,早就让鸟啄了、让风干了。”我嚼着新花生,清甜的汁液在舌尖漫开。放下花生壳时,想起小时候总爱炫耀考了满分,父亲便用花生打比方:“稻子低头是因实诚,花生藏地是怕轻浮。”
不知劳作几时,竹筐渐渐沉了,花生堆成小山,还沾着星点泥土,泛着琥珀般的暖光。三叔用草帽扇着风笑:“你瞧瞧,这花生仁饱盈盈的,也不比那金疙瘩差哩。咱们在地里刨食的,一样是在土里找宝贝。”
腰收拾利索,直起身扛起收获,扁担吱呀作响,惊起田边雀鸟。肩头的重量让我踏实,回头望去,翻过的土地袒露着深褐色的肌肤,散发着生命的气息。我突然觉得,每一株作物都承载着大地的孕育,而花生一定是其中最不张扬的厚赠,深藏果实于黑暗,却酿出最饱满的甜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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