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入教坛到深山

江初昕

二十岁那年，我揣着师范专业学校的毕业证书到一所乡村中学报到。这里群山峻岭，是一个极为偏僻落后的地方，只有一条狭窄的沙石公路艰难地伸向遥远的县城。学校在乡政府的东面，几间破旧瓦房，教室里四面通风，课桌板凳也是歪歪扭扭的。泥巴路面的操场上用砖头砌起的乒乓球桌，以及用木头搭起来的篮球架。

我第一次站在讲台上，汗水禁不住流了下来。心里难免有些紧张，流利的普通话忽然变得晦涩不畅，在黑板上用粉笔书写板书，字体也是歪歪扭扭的，右手刚写完，左手紧跟着擦了，同学们在台下喝倒彩，我脸上火辣辣的，感觉无地自容。

好在时间长了，我也就习惯了，渐渐爱上了这个乡下的学校，喜欢这里淳朴的民风，我自己也逐渐成为一个出色的教师。听学生们读书，声音清脆；看学生们写作业，笔尖沙沙。读书声写字声皆如春雨，润我心田。学校里有简陋的食堂、宿舍，身在异乡，举目无亲，到了晚上，除了批改学生的作业外，我就喜欢读书。能借到的书籍很少，后来，经人指点，告诉我邻村的一个年纪大点的落魄书生，家里书籍很多。听了这个消息，我当即买了些水果去探望，到了他家，果然是满屋的书籍，只不过古籍书偏多。古籍书上的繁体字都认不全，我就查字典，一本汉语大字典被我翻得稀烂。虽然读得艰难，但也增长了知识，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。

记得满山杜鹃花开花的时候，带着班里的孩子们去郊游，风里都是绿叶和红花的香味，清新得让人想哭。孩子们四处采来杜鹃花和其他野花，插在有水的玻璃瓶中，摆放在教室的讲台上、办公室里的木桌上。眼里到处是五彩斑斓的花儿，好不开心和畅快。

到了腊月，村里的住户都挑了日子杀过年猪，于是每天都有学生请老师们去家里吃饭，每天放学，几个人都被连拉带拖绑架到了学生家里。村民好客，何况是孩子的老师，便更是上心，桌子上炒好的菜摆了满满一大桌。自家做的米酒也在炭炉上温好，大家落坐后，主人拿来搪瓷大碗，倒上满满一碗。乡下人豪饮，一仰脖就底朝天，叫我这个不胜酒力的后生只有舍命奉陪，结果大多数都酩酊大醉，由主人搀扶而归。渐渐地，我和周边的村民也解下了深厚的友谊。每当过年过节的时候，身处异乡的我特别的想家，这时也是我最寂寞和孤独的时候，村民们早就几天前就和我打了招呼，一定要到他们家去过节。多数是几家相请，争先拉扯着我到他们家去，弄得我实在感激涕零。

就在我满足于当前悠然自在的生活时，偏僻的山村来了一支地质勘探队。勘探队就住在学校附近，一来二往就跟这帮人熟络了。队长得知我文采好，会写文章，就拜托我经常给他们写点申请报告之类的文案。一天，队长从县城回来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，说他们单位要招聘一名新闻干事，要我前去应聘。我抱着无所谓的心情参加了笔试、面试。不久，队长告诉我说，应聘的结果就被他们单位录用了。得知结果后，我反而惴惴不安了起来。我就要离开我的三尺讲台，离开了我可爱的学生和可敬村民。

转眼，离开乡村学校已经二十多年了。回想起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，很怀念宁静淳朴的小山村，那些和孩子们单纯相处的日子，那些和同事愉快相处的岁月，叫我回味无穷，也让我毕生难以忘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