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边的竹椅

熊聆邑

门边放着一把竹椅。竹条编的，椅面有些地方松了，坐下时会“咯吱咯吱”响。是搬家时从老房子带过来的，算起来，应该有二十多年了。

春天，我常坐在上面晒太阳。椅子被晒得暖暖的，竹条的纹路里，能闻见点淡淡的竹香。有麻雀落在椅背上，蹦两下，看看我，又飞走了。我不赶它，它也不怕我，就像这椅子，安安静静待着，各不相扰。

夏天天热，竹椅就显了好。摸上去凉凉的，坐久了也不觉得热。傍晚搬出去，放在院里的树下。摇着蒲扇，听邻居们聊天，说些东家长西家短。风从竹条的缝里钻过去，带着点槐花香。

有回下雨，忘了把椅子搬进来。雨打在竹条上，“啪啪”响。我想，竹条泡了水，怕是要发霉。雨停了去看，椅子湿淋淋的，却还结实。放在太阳底下晒了两天，又跟以前一样，只是颜色深了些，像浸过墨。

邻居阿姨见了这椅子总说现在少见了，年轻人不爱用这个，嫌硬，嫌硌得慌。过去，她家里也有这么一把，是她男人亲手编的。后来搬了家，椅子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。她说着，用手摸了摸椅面的竹条，像摸什么宝贝。

我这椅子，也不是没坏过。有根竹条断了，我找了根细绳子，缠了两圈，又能坐了。有人说，换把新的吧，也不贵。我没换，用惯了，坐着舒服。就像老朋友，看着不体面，可心里踏实。

秋天落叶多，竹椅上总落些叶子。我不天天扫，等落得多了，用手一拂，叶子就簌簌往下掉。有的叶子卡在竹条缝里，抠不出来，就让它在那儿。日子久了，叶子干了，变成碎末，风一吹就没了。

冬天冷，竹椅就搬到屋里，靠在窗边。阳光好的时候，透过玻璃照在椅子上，能看见竹条上的细毛。猫爱在上面睡觉，蜷成一团，打着小呼噜。椅子“咯吱”响一声，猫睁睁眼，又接着睡。

我看着椅子，常想起老房子的院子。那时候，这椅子就放在葡萄架下。夏天，葡萄藤爬满架子，绿叶子把阳光挡得严严的。我坐在椅子上，看外婆摘葡萄，一串一串，紫莹莹的。

现在外婆不在了，葡萄架也没了，可这椅子还在。它见过我小时候，见过我上学，现在又陪着我看风景。竹条上的每道痕迹，都记着些日子。

其实物件和人一样，处久了就有了情分。它不嫌你老，你也不嫌它旧。就这么陪着，一天一天过。

那天我坐在竹椅上，看着院里的草慢慢黄。椅子又“咯吱”响了一声，好像在跟我说什么。我没听懂，可心里明白。这样陪着，就很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