忆母亲
杨素林
上个世纪七十年代,我们三个未成年的孩子随母亲回到父亲的老家李家坝,从此便在此落户安家。我家是半边户,父亲在五十里外的乡村小学任教,家中还有一位七十多岁的奶奶与我们一同生活。
母亲的辛苦是有目共睹的。家里家外,田间地头,总有做不完的家务与农活。我几乎从未见过母亲休息,她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。每天天刚亮,母亲便早早起床。等她把早饭备好,奶奶也醒了,母亲再叫醒我们兄弟几个。我们围坐在桌前静静吃着早饭,饭后便去学校读书。虽然奶奶倾尽全力帮母亲分担家务,但是家里农活太多,母亲每天依旧要马不停蹄的劳作。春天播种时节,挖田、挑粪、种洋芋,样样活计她都要干。母亲个子不高,挑水粪对她来说格外艰难。只见她戴着草帽,上百斤的担子压在肩头,粪桶离地面很近。遇到小陡坡,她要攀上去得费极大的劲,有时桶里的粪水会泼出来,甚至溅在身上。可多年来,母亲始终咬牙坚持着。
周末,父亲才从几十里外的学校赶回家。他身体瘦弱,干农活实在不在行,劳累一周后总想歇一歇。好强的母亲看不惯,对他说:“家里有做不完的事,你怎能坐得住?也不给儿子们树立个好榜样,你懒,他们就会学你。”父亲无言以对。母亲又道:“你想图清闲,当初就别找农村媳妇。”父亲反驳:“我本就是农村人,不找农村的找啥?”“在农村就别想图清闲。”母亲的话让父亲哑口无言。从此,父亲每逢周末回家,放下包就拿起扁担走向田间。
我们三弟兄中,二弟的学习成绩最为优异,母亲一门心思想把他培养出来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,考大学的希望十分渺茫。第一次高考,弟弟毫无悬念地名落孙山。看着母亲日复一日的辛苦,又对未来感到迷茫,弟弟想放弃学业,回家帮母亲减轻负担。母亲得知后十分生气,对他说:“家里田间的事不用你操心,就算砸锅卖铁,我也要把你的学费凑齐。要想跳出农门,只有读书这条路,你安心读你的书就好。”弟弟无言以对,从此一头扎进书海。那个假期,无论白天黑夜,他都在房间里伏案苦读。有时夜深了,四周一片漆黑,只有他书桌前的灯还亮着微弱的光。皇天不负有心人,第二年高考,弟弟如愿考上大学,一时在乡野间传为美谈。母亲听了,心里乐开了花。
过去农村大多聚族而居,我们家也不例外。村里只有一家谢氏,其余三大家族都是本家。家家户户孩子多,年龄相差不大,平时总在一起玩耍、疯跑、追逐打闹,有时免不了发生纠纷。有一次,我和谢家的孩子打了起来。我个子高、力气大,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,几个回合下来,就被我打得鼻青脸肿。那孩子回去叫来了他的爷爷,老爷子不依不饶,跑到我家就对着母亲嚷道:“有娘生没娘教,养出个恶霸土匪!”母亲赶忙上前道歉,可老爷子依旧又吵又闹,说尽难听话,甚至诅咒我将来要进三磺厂 —— 那是关押犯人的地方。母亲听到这话,顿时火冒三丈,与他吵了起来。吵闹声惊动了邻居,几个长辈过来劝解,这场风波才得以平息。
谢家老爷子走后,母亲狠狠教训了我一顿,让我一定要争气、学好,万万不能被谢老头说中,走上犯罪的不归路。经历了这场因小孩矛盾引发的大人纠纷后,我懂事了许多,从此不再惹事生非。
奶奶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。到了人生的晚秋,已至耄耋之年的她,因常年辛苦劳作,背弯得像一张弓,三寸金莲让她无法独立行走,脸上的皱纹像松树皮一般,手指骨节粗大僵硬,瘦得只剩皮包骨头,生活完全不能自理。照料奶奶的重任,便落到了母亲肩上。
那是平常的一天,太阳刚出来,母亲早已起了床。她端着热水来到奶奶床前,弯下腰扶起瘦小的奶奶,让她半靠在床上。接着取下洗脸帕,在热水里搓了几把,摊开后给奶奶洗脸,又把帕子在水中搓洗干净,给奶奶擦了擦双手。之后,母亲煮了糖心鸡蛋,一勺一勺喂到奶奶嘴里。到了晚上,母亲又会端来热水,蹲下身把奶奶的脚浸在水里,用手仔细搓洗,还把小腿按摩一遍。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,奶奶躺在床上大半年,直到去世都没生过褥疮。母亲的孝心,在乡邻间传为佳话。
有人说:“女人是家里的风水,讨得一代贤妻,能幸福几代人。” 我的母亲,就是用她矮小的身躯、柔弱的肩膀,为我们几代人撑起了一片天。让我的奶奶,让我们几弟兄,都能在她的庇护下,安稳成长,幸福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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