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冬

编辑: 王艺峰 2025-01-15 04:48:35

□卜昌梅

每至冬日,寂静似乎成了它的主调,但在这寂静之中,却隐藏着种种动人的声音,宛如一把神奇的钥匙,轻轻打开了冬天的大门,引领我们走进那充满浪漫、温暖、回忆与感怀的世界。

寒风是冬天的音符,有时轻柔,有时凛冽。午后风起,急切莽撞,从山野那边吹来,吹得石棉瓦“哐当哐当”个不停,干枯的树枝在风中“沙沙”作响,固守着生命最后的坚强。

毫无征兆地,雪花就来了,于视觉,是飘逸,于听觉,是诗意。雪花,宛若冬天的一方印鉴,在大地上留下清晰的痕迹。它们簌簌而落,树枝、猪圈、草垛、砖堆、瓦屋、菜园里的白菜、芹菜棚很快就白了头。院墙外植有一株腊梅,虬枝盘旋的枝丫上缀着点点梅花,淡黄的花蕊里栖了浅浅的雪花。淡黄里有雪白,雪白里有淡黄,梅绽雪中,雪凝梅香。凑过去,还能听到雪花落于花蕊之上的“窸窸窣窣”的声音。

不知不觉间,雪积了厚厚的一层。踩上去,“嘎吱嘎吱”响。我和弟弟忙不迭地伸出手,在雪地上按压下去。这还不过瘾,又用脚转着圈,在雪地上印出一朵朵五瓣花。调皮的弟弟还是不尽兴,抓了把雪,迅速团成球,猛地砸来。雪球“砰”地撞到我的帽子上,四散开来,溅到睫毛上,眼睛一凉。

晚饭时,炉子上架着铁锅,白菜、豆腐、萝卜、粉条满满当当地码在锅里,不一会儿,锅里就响起“咕嘟咕嘟”的闷响,接着开始“扑腾扑腾”地冒泡。汤白汁浓,口味鲜美,一家人围在炉子旁边,一次次举箸启口。深深浅浅的颜色,酝酿中一屋子的暖意。粗拙的炉子朴素温馨,俗常的画面幸福无限。

入睡前,窝在被子里,静静地聆听外面的声音。风依然在刮,雪依然在下。风拂过树叶,“沙沙沙”。我能想象到,枯寒瘦弱的竹枝在风中瑟瑟发抖。冷不丁地,偏房外响起“咔嚓”一声。不用想,不堪重力的竹子被压断了。就这么听着,它们为我送来一整晚的酣眠。

天晴了几日,雪慢慢开始融化。冷是顾不上的,每天吃完饭就冲进雪地里玩个痛快,玩着、玩着,一阵“轰隆轰隆”的声音传来。走近了看,原来是土坯屋顶上有积雪轰泻下来,像狂奔的马群,抖擞着豪迈的精神,铁蹄踏雪,身姿矫健,呼啸而至。屋檐低垂的长长的冰凌,也在忽然间坠地,发出一声脆响,我们叹息一声,拿在手里把玩一会,实在太冰,索性扔进旁边的草丛里。

日子一天天地过去,雪一天天地薄了。想来,冬日并不无聊,那些独特的声音,牵系着记忆里的故乡,深藏着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光。每当回忆起,心中便涌起无尽的温暖与眷恋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欢乐与笑声的冬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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