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乡那棵红枣树
□董国宾
故乡有一棵红枣树,屹立在被岁月侵蚀的庭院中。它是一位忠实的守护者,日夜放哨在我心心念念的记忆中。
娘不止十次八次地说:“家有枣树,日子有盼头!”想想也是,春天枝头上绽放的是丁点儿的小碎花瓣,待到秋熟,一串串坠满天空的大红枣便蓬蓬勃勃,开始喷吐蜜汁蜜意了,像收不住手脚似的。当然,这是后话,是我的后知后觉。
不懂事的年纪一天持续着一天,跟个嫩芽似的。如唐诗里的句子,我只管放声朗读,里面说了个啥,我狭隘的童心放大到极致也是远不能触摸到的。那天,阳光刚刚好,爹爹披着阳光驼来牛犁,一甩膀子斜倚到枣树上。随着一声号子似的粗气从爹爹嘴里滑落,院子出奇地安静下来。我无从猜测爹爹会滋生何种心思,走进我眼瞳的是一向沉默不语的爹爹,粗壮地站在布满密匝匝小枣花的大树下,咋还是依然沉默不语。爹爹仰望天空,仰望枣树,眼球跟个算盘珠子似的蓦然聚焦在力大无比的牛犁上。阳光斑驳地洒在地上,宛若枝头花瓣零落,我仅有的一点小眼色与阳光一样欢融着安和着。
枣树离结果,似还隔着几条河。倒是几只白鸡陶醉在碎了一地的谷粒中,“咕咕”地安享时光的尊贵和快乐。娘不然,她一晃一晃半蹲半坐在淡黄色的枣树花下,边濯洗衣物边寻摸估摸不透的小心思。娘像头顶的小枣花,向春天而生奔满秋而去。风来了娘就扣紧门楣,太阳的脸红了娘也跟着笑,跟撞上丰收年景似的心里敞亮着通透着。娘是乡下通俗之人,寻常的如门前的柴垛,普通的如屋前屋后的树,是庄稼人千篇一律的老实与厚道。照常说,拘俗守常的娘与庄稼打起交道来却毫无浮浅,以驾轻就熟来称道绝无夸张之嫌。枣树花如常地开,浅浅地香。若轻言细语,似若有若无,更宛若老天送来一树发芽的梦境。娘在这片小碎花下濯衣干手活,心里甜着呢!
我家的院子向着阳光亮堂着,榆、槐、苦楝树着了魔似的疯长。枣树不矮不高,仅此一棵,它开出小花粒呈现出来略显孤独的漫不经心。阳光暖了又热,热了又酷,时光像翻书页脚跟脚地一天天走着。我立在枣树下跟着一截截耳熟能详的光阴,费了牛劲似的强健和长高。春天走了,闯来夏。夏越看越像迈不动脚步的老人,啰嗦上一大阵子也走不掉。枣花瞥不见的时候,青涩涩的小枣粒就是夏天。那微小的枣粒在热夏渐长,长速滞缓让人等碎了心。跟盼年景别无二致,小青枣轻微地挂上枝头,夏天仍在大呼小叫地吐着火热。爹爹和娘懂我,我还未脱稚嫩,没走远的心就成为那时的我。
家乡有棵红枣树,夏天走到尽头,我的喜悦也随着到了。一同捎来的,少不了我那喜洋洋的孩子味儿。这是我心情丰收的季节,这样讲我觉得恰为妥帖。还真是的呢,金色的秋天有多迷人,全栓在那高高的红枣树上。低矮的我仰望远远高过头顶的枝枝杈杈,红彤彤的大红枣满天都是,笑呵呵的小红太阳似的。我满脑子充溢着兴奋与庆贺,爹爹和娘的喜不自胜,不约而同全然安放在我身上。种地的爹爹和操持家务的娘,还按乡俗循规蹈矩地各自忙着收获着,念念不忘跑到自个儿的憧憬中转动几下眸子。在飞走的青葱岁月里,我多少次无端地好奇过猜测过,难不成爹娘也和我一样,在他们历经的生命中也期盼来秋的枣熟?
时光走过,枣儿红过,家乡院子站立的那棵红枣树,含情脉脉地定格在我无数次打磨的记忆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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