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的翘扁担

编辑: 王艺峰 2024-10-21 10:21:05

□唐安永

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,与深爱的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,七十多岁时还下地干活。直到我们搬进县城,他才将钟爱一生的农具一一送给亲戚和邻居,唯有一件农具随着父亲进了城,那就是伴随他几十年的黄杨木翘扁担。

之所以叫翘扁担,是因为扁担的两头微微上翘,宛如简笔画的一艘小船。据父亲介绍:翘扁担的好处在于货物在扁担的两端上下晃动,有着减轻长时间挑货物的疲劳,适宜于长途爬涉,还利于挑着货物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。与之相对的直扁担,挑上货物容易滑落,不利于长途挑货,更不利于爬坡下坎。

小时候,我家地势偏僻,交通滞后,再加上人口多,吃盐点灯的钱足以让父母焦头烂额。我们村有一家合作商店,供给全村人的日常用品,而所有货源都来自三十多公里外的镇供销社。母亲抓住这一商机,恳求合作商店负责人把挑货的任务交给父亲,商店负责人深知父母老实厚道,爽快地答应了母亲的要求。于是,父亲便成了合作商店长期外出挑货的固定工,翘扁担不仅挑回了合作商店的所有商品,还挑起了一家人的日常生活开支。

随着我们几姊妹相继长大上学,家里的开支一天天增加,父亲挑货挣来的钱犹如杯水车薪,根本满足不了一家人的经济需求。为此,一向会理事的母亲与父亲商量,要保证孩子们正常上学,得再找点赚钱的门道。那年月,交通闭塞,经济滞后,要想增加收入,唯一的门路还是跳不出肩挑背磨。于是,父亲便包揽了一所学校挑燃煤的临时工作。

无论炎炎夏日,还是严寒冬季,父亲都用他的翘扁担风雨无阻地挑着煤在羊肠小道上艰难地前行着。

我一直对煤炭厂很好奇,多次央求父亲带我去一睹“芳容”,都因我太小走不了而被拒绝,直到我读五年级的一天才得偿所愿。

那是一个周末的清晨,雄鸡正引颈高歌,屋前屋后竹林里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开始叫唤,朝阳像个羞答答的小姑娘还未跳出云海,我和父亲便启程了。出门时,脚下像踩着风火轮似的,身轻似燕,时而小跑在父亲前面,还向父亲伴着鬼脸,时而迂回到父亲身后,催促父亲加速前行,一路上好不惬意。

回家时,早已饥肠辘辘的我顿感眼冒金星,双脚犹如灌铅一样,空身也难以挪步,遇上陡峭路段,不得不手脚并用,匍匐前进。爬到平处,回头看看挑煤的父亲,大汗淋漓的他,边蹒跚前行,边用衣袖揩着流淌的汗水。

回到家中,早已万家灯火。母亲笑着问我,见到了煤炭厂有什么感受,我不加思索地说:“感受父亲挑煤太辛苦了,我要刻苦学习,以后别让父亲再挑煤了。”紧接着还对母亲说道:“这次陪父亲去挑煤,也揭开了一直藏在我内心深处的一个谜底,那就是开在父亲背上的朵朵‘雪莲’,其实根本不是什么‘雪莲’,而是父亲日积月累肩挑背磨流淌的汗水,一天一天堆积成的汗圈呀。”

后来,我到外地求学。开学那天,父亲执意要送我,他用那根翘扁担,一头挑着装有日常用品的木箱,一头挑着书籍,行李在父亲的翘扁担上富有节奏地上下颤动,发出“咯吱,咯吱”的响声,我跟在父亲身后一路小跑。到了学校,父亲协助我办理入学手续,还帮我整理床铺,而我却像一只瘫软的小羊羔,累得不想动弹。

父亲的翘扁担好似一部厚厚的书籍,里面有永远读不完的故事,写满了酸甜苦辣,让人读后肃然起敬,回味无穷。

如今,虽然父亲早已离我远去,但是他带进城的那根翘扁担一直立放在我卧室的墙角,不忍丢掉。每当看到那根翘扁担,父亲挑着货物在山间负重前行的模样就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在我眼前,他的坚毅和担当一直激励着我前行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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